倪秋惠却对他的话很有兴趣:“把话说完啊,要么是什么?”
江炼硬着头皮:“要么是这山肠……故弄玄虚。”
没想到,倪秋惠居然点头了:“很有可能,刚刚一直在这值守的那俩小伙子,说山里头好像有什么变化,站着感觉不到,趴在地上就能觉得出——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了,山有震动那还得了?”
江炼一点就透:“不是山动?是……肠动?”
黄松在边上听得一头雾水,又不敢插话。
倪秋惠嗯了一声:“九曲回肠,是缠绞联通在一起的,它只需要稍微打乱一下拼接,里头的结构就会完全不同……这趟救援是没意义的。”
江炼糊涂了:“怎么会没意义呢?”
倪秋惠说:“你还不懂吗?迷宫本来就难走,更何况是一个随时翻新的迷宫?通常情况下,救援是外头的人把里头的人带出去,但这儿,来多少人困多少人——出去的关键,是里头的人自救,而不是外头的人救援。”
说着看向黄松:“趁着肠道还没变,你赶紧把人带出去,我估计老六也快到了,出去之后告诉她,就说我说的,所有人都在外等,不用朝里头派人了。”
黄松听得似懂非懂:“那……三姑婆,你不出去吗?”
倪秋惠说了句:“我和她们汇合,能出得上力,这自救就多几分胜算,里头不是拼人头,你们……出力的几率小,出事的几率大。”
黄松面上发窘,但还是应了一声,抓住绳子振了振,吼了句:“把我拉上去。”
倪秋惠目送着他上了洞,才看向江炼:“你呢,不出去?”
江炼摇摇头,向上头喊话:“神棍,这肠道好像自己会动,什么路线、记号,留了也白搭,你还敢不敢进?”
很快,上头飘下神棍又惊又喜的声音:“这么带劲的?还能自己动?那我得仔细考察一下。”
***
八个人,又变回了三个人。
现在,换了江炼给倪秋惠打光。
人少,就好说话,神棍跟倪秋惠套近乎:“三姑婆,听说你是住四川?”
倪秋惠说:“青城山。”
“在那……伴山?”
“出家。”
江炼一怔,不过他很快恢复如常,照旧打他的灯。
神棍却没能掩饰住惊讶,话说得磕磕巴巴:“出……出家?三姑婆,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他原本是想说,是不是遇到了变故,或者有什么想不开的,又觉得不够委婉。
倪秋惠笑了笑,说:“这问题,好多人问过,我都答出个模板来了……我啊,有家有子,没遭遇不幸,过得很好,儿女也争气。我想出家,和家里人说了之后,就出家了。出家就是个选择,不是避世、不是断绝尘缘、不是走投无路、也不是心灰意冷。”
神棍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仔细揣摩一番,顿觉自己狭隘,再看倪秋惠,忽然就觉得她虽然干瘦矮小不起眼,但身上,是有那么一股子山髻的气派。
接下来,就是兜兜转转,或直行,或拐弯,或下缀,山肠吞音,脚步声很轻,喘息声更轻,走着走着,江炼心中,竟生出了奇异的安定感:千姿也许只是迷路了,正像他一样,只是在不断地走路和转向而已。
也许下一刻,拐过一个弯,就会遇到她了,她一向很不耐烦,能想象得出,一定是怒气冲冲、满腹气恼。
江炼不觉微笑,他伸手进兜,瞥瞥左右,刻意落下了一两步,然后迅速摸出那一小管香水,在自己的脖颈上滚了两下。
万万没想到,倪秋惠的鼻子也很灵,江炼正待将香水揣回兜里,她已经转头望向他了:目光先掠过他的脸,又精准落在了他的手上。
江炼故作淡定,强行挽尊:“这个是…驱虫的,有点香。”
倪秋惠和颜悦色:“年轻人,活得讲究些,不丢人。”
不是……
江炼想解释一下,但是“驱虫”的名号已经打出去了,又不好改口。
他安慰自己:至少在三姑婆心里,他是个“讲究”的小伙子。
正如此想时,倪秋惠身子突然一顿,说了声:“有味道。”
前方不远处就是岔口,看来是岔口内有异样,江炼心头一紧,提枪在手,神棍则侧身让路,和江炼换了前后位置。
三人屏住呼吸,慢慢向岔口处行进,临近时,江炼略停了两秒,然后心一横,端枪抢出。
触目及处,先是打了个寒噤,然后吁了口气,说了句:“死了。”
是一个已经死了的雪野人,按说这条肠道已经不算窄了,可容两人并行,但雪野人身量实在太大,委顿在地,还是如同一座长毛肉山,把路给挡死了。
雪野人身上,密布弹孔,还插了不少箭,一看就知道是山户手笔,垂在身侧的手里,握了根人的手臂,想必暴力撕扯下来的,雪野人的半边身子,被啃没了大半,山壁上,有成千上万道往远处去的血线,密密麻麻,不过并没有拖行得太远,长的七八米,短的只有两三米。
看这一地狼藉,也能想到这一战,是怎样的激烈惨烈。
倪秋惠叹了口气,轻声呢喃了句:“罪过,罪过。”
神棍喉头发干:“这是……跟雪野人遭遇过了?”
江炼点了点头,又跨过雪野人的身体,从背包里抽出薄的胶皮手套戴上,去抹了抹山壁上的血线,还没干透,能抹下点颜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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