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大盛。
天地间, 瞬时像是下了一场冷清的雪。
点点光点漂浮半空, 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停顿在此刻。
风不再吹。
树也静止。
此时唯有月光。
“怎么可能!”
因用力过猛,游泰真人的脸颊上青筋迸发, 月光照亮,像是诡异的妖魔。他看见眼前的月华逼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风、风!”
游泰真人是擅长风灵术的灵修, 只要心意一动, 便是万般风灵涌来。可此时,不管他如何撕心裂肺地呼喊,周身还是一动不动, 好似与风灵的联系都就此被隔断, 成为了手无寸铁的凡人。
可世间的一切都好似消失了。
只有月光。
游泰真人瞪大了眼睛, 不可思议地说:“这、这是……领域!”
江一楼静静地站在那里。
月华从肩头轻轻掠过,撩起他的发丝。
他掀起眼皮, 看向前方, 但眼中并没有他的对手,而是——冷清的月光。
如水般温柔的光晖终于到了游泰真人的面前。
他站在原地, 动弹不得,这才发现这并不是单纯的月光, 更有凌厉的剑气。
“啊——”
一声惨叫,被淹没其中。
江一楼缓缓眨了眨眼,屋檐之上, 只余下他一人。
世间, 再无游泰真人。
今夜月色正好。
风轻云疏, 淡天一片琉璃。
“今夜月色……”
江一楼的手臂无力地垂下,重月剑撞上了屋檐的瓦片,发出“叮”得一声。
“好月,应有酒相伴……”
他咳出了一口鲜血,引发了浑身所有伤势,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再也站不住直直地向下栽去。
*
暗无天日的牢房中。
数位清霄宗弟子盘膝坐在肮脏的地上,为了抵抗噬魂虫的侵蚀,几乎每个人都是面容严肃,不敢有一丝懈怠。
“噗——”
其中一位面容稍微稚嫩些的少年摇晃了一下身子,吐出了一口浓稠的鲜血,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他面色苍白,浑身无力,显然是修炼中出了岔子。
但周围的师兄师姐们只能自保,甚至抽不出时间来照拂这位小师弟。
少年自觉无力抵抗,眼珠子转了转,从栅栏的缝隙中向外看去,盯着豆大的烛火,喃喃道:“如果……大师兄还在……就好了……”
吱嘎——
尾音还未消逝在唇齿间,就听见远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声响,接着封闭的大牢打开,璀璨的日光洒下。
这牢房中的人都长久未见过天日,乍一看见日光,都下意识地避开。
少年更是被照得泪眼婆娑,但他还是不躲不闪,看着牢房大门口,一道身影缓缓地走了进来。
“你……”少年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是看体型,不像是清霄宗中之人,“你是谁?”
萧潜在牢房前站定,拍出一道符纸,将牢房周围的禁锢解开,又扔下了一个白玉瓷瓶。
“里面是噬魂虫的解药。”
只要还未被噬魂虫占据身体,还是有药可解的,若是像卫闻玉一般失去意识,就只能一死了之了。
“他们都死了。”
萧潜没有多说什么,扔下解药就转身离去。
少年紧紧地抓住了白玉瓷瓶,看着萧潜的背影,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中钻出,他甚至来不及辨别真假,就大喊一声:“是不是江师兄?是不是他……”
萧潜的脚步一顿。
少年从他的动作中得到了答案,急急地爬到了栅栏前:“我们……我们都在等江师兄回来,清霄宗现在需要江师兄!”
“没必要。”萧潜的声音很冷,“他做得够多了。”
“现在……”他朝着牢房门口走去,“他是上衍宗的江一楼。”
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师兄。
日光和煦。
所有的黑暗都在日光下消散。
抬眼望去,青山碧绿,好似清霄宗干净如初。
*
“回来了?”
江一楼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口中叼着一根青草,眯着眼睛看着萧潜的身影越来越近。
萧潜回答:“回来了。”
“嗯……”江一楼“呸”得一声吐出了青草,毫不迟疑地说,“那就走吧。”
萧潜半蹲在他的身边,问道:“师兄舍得走?”
“有什么不舍得的?”江一楼被这日头晒得有些困,头一点一点的,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只是回来拿剑的,又不是回来当保姆的。”
他摆了摆手:“再说……我现在是上衍宗的宗主。”
“哎?”
江一楼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自个腾空而起,落在了一个结实的臂弯中。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正是萧潜的下巴。
他打量了一会儿。
一夜未见,萧潜的下巴处冒出了一点青色的胡茬,不知何时,喉结也越发的明显了,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
江一楼有些手贱,伸手摸了摸萧潜的下巴,新长出来的胡茬有些刺人,摸起来手感倒是挺好的。
“师兄……”萧潜有些无奈。
江一楼收回了手,掩饰地笑笑:“长大了啊。”
“嗯。”萧潜的声音有些沙哑,“是该长大了。”
江一楼又戳了戳萧潜的胸膛:“不放我下来?”
萧潜反问:“师兄能走?”
昨夜一战,是江一楼自修行以来,最危险的一战。
若不是最后使出了一招“月境”,还分不出胜负。
这也耗尽了他身上的所有灵力,身体近乎枯竭,能醒着说话已经是奇迹,更不用说下地走路了。
于是江一楼心安理得地缩在了萧潜的怀抱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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