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子君的记忆中,父亲从未笑得像今日这样开怀。
上一次看到父亲对他露出真心的笑容,是陈子君叫他“陈大人”的时候。在很多年前。
家里来的客人都这样称呼父亲,懵懂的他也就跟着这么叫。父亲骂了他两句,却突然笑了起来。
陈子君平日里经常听父亲念叨一个名字,路山彦。一个人最挂念的人,如果不是亲人挚友,那只能是死敌了。
他还记得十多年前,年关边上,城里雪积得很深。他跟在父亲身后,老实地没有去牵父亲的衣角。
路家院子里略有些清冷,屋里坐着几个绿眼睛的外国人。
路山彦看起来不像父亲说得那样狂妄、奸诈。陈子君还摸了摸女主人怀抱里婴儿的小脸蛋。
临走的时候,那几个外国人送了他一盒方形铁盒子装的糖果。
所以听说路山彦死了的时候,陈子君并未感到多少喜悦。
当然,他常常不能理解他人的情绪,远不止是这一次。那些时而浮现在他脑中的线条图案,万物中似有似无的流动变化,才让他沉醉。
“子君,这是为父从异人手中得来的密卷。”
满身酒气的陈守退将幼子单独喊到厅堂里,从机关匣子里取出林凤隆赠予他的两卷“手稿”。用于培养高阶不死徒,“武官”的密卷。
这种好东西,陈守退在献给太后前,自然连夜誊抄了副本。
其余儿女在这方面都没有继承他的才能,唯有这个总是木木的幼子,反而有几分才华。
陈子君翻开密卷,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如何从龙血中分类萃取出功能多样的成分,怎样用西洋的外科手术改造他人的脑部。龙血能促进产生多少人体变化,这些变化又分多少阶段。
他此前读过不少方士留下的书籍,但无一能与这本密卷相比。其中的差距,好比顽石之于金铁。
读着密卷上冰冷、残酷、准确的文字,陈子君丝毫没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他突然发现,密卷作者的智慧之一,在于他不是从人类的视角出发。而是从更高的地方俯瞰。
“子君,你定要保存好这份密卷。”
陈守退紧握着儿子的手,在醉意下说了很多。
关于他猎杀“秘党”的过程,太后的赏赐,关于怎么让陈家继续兴盛下去,兴盛一千年......
其实陈子君无法理解父亲的想法,但他假装认真地听着父亲教诲。他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手中的密卷上。
以这份密卷上炮制“武官”的技术为基础,他觉得自己能打开整个龙族知识的宝藏。
而父亲却只想着用它按部就班地为朝廷制造士兵。人类的王朝,短命、懦弱的统治者,家族的繁荣和延续,这些东西根本没有关心的价值。
关于人类的一切都是一座泥潭,越是关切,陷得越深。
几年后,失势的父亲就上吊了。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陈家隐世后,陈子君就成了陈君。对他来说,事情反而变得简单了许多,没什么人来干扰他的研究了。
直到他发现储备的实验材料不够了。
陈君后来去过路家的院子,可路山彦的家人已经搬走了,让他有点难过。他没能找到有用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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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美了。
陈君微微抬头,凝视着那对呈十字形的月白龙翼。
失语。
如果能将他的大脑剖开,探明他隐藏的所有秘密,自己的龙文研究不知会前进多少。
如果做成炼金傀儡,他还需要十几种顶级材料......
嘭!
陈君倒撞上铁墙,被捶到变形的脊柱陷入钢铁的凹坑中。
“你的眼神太恶心了。虽然看不到你大脑中的想法,但一定恶心得能让我把早餐吐出来。”
一连串的骨骼爆响,一千六百多块骨骼在快速变形微调后进入闭合状态,力量和防御获得数倍强化。
罗隐没有使用言灵和天丛云剑,他要先揍这个人渣一顿。
“你们呢?如果想亲手捅死他,我很乐意帮忙。”
陈家三兄弟依然默不作声地低着头,身体紧绷着,拦在罗隐面前。
当三人抬头,罗隐好像看见了三只恶鬼。他们的瞳孔中流淌着赤金色的光,脸上黑紫色的毛细血管像是爬行的蜈蚣,死死发力的下颚肌肉快要咬碎口腔中长出的尖牙。
“他们永远忠于我,也只会忠于我。”
“你成功让我产生了对炼金术的厌恶。”
罗隐一拳打穿熔化的钢铁,重击陈君的胸口。
言灵·天地为炉,好像降低了金属的熔点,铁水远没有正常的那样炙热。
在言灵课记载中,高危言灵天地为炉的常态半径仅有一米,至多不超过三米。
此刻,春神号第三层中,所有含有金属的物体,同时剧烈震撼,恍如地震。
在破损炼金大阵的加持下,陈君一次性熔化了二十多吨的混合金属,金属之河如同游龙拱卫在他身边。
面对罗隐在龙王姿态下自然引发的元素乱流,宏伟的熔炉仅仅向内收缩了三成多。
“这就是皇帝的权柄。言灵对抗的核心,从来不是效果、威能,而是支撑言灵的权柄。”
即时冷凝的金属墙壁向内凹陷,印出数十个清晰的拳印,连拳面上的细鳞都看得清清楚楚。
罗隐鬼魅般不断变向,如同有数十人从四面八方同时轰击陈君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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