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这么想的吗?”乌洛波洛斯遗憾道,“其实我觉得还挺不错的,你对可悲的定义是什么?一生都在他人的眼皮底下?”
芬格尔缓缓仰头:“我父母的死,也在你的掌控范围内吗?”
学校内几乎没有人知道芬格尔的家世,就连曾经的路明非也只知道这家伙老家在德国乡下,据说乡下还有座古堡,就是没网,上网得骑马去镇上。
从来没人见过芬格尔的家人,芬格尔也从不曾与人提及。
一直到日本,楚子航等人才从芬格尔得知,他来自当年残存的德国混血种世家,而德国混血种世家早已凋零的不剩几人,绝大多数都如卡塞尔家族一样核心子弟尽数死亡,仅剩下凤毛麟角几个旁系,血脉浓度也早就凋零到不知什么程度去了。
芬格尔·冯·弗林斯,从五岁起就孤身一人,他的人生与昂热有着某种程度的相似。
在加入卡塞尔学院前他举目无亲,一个人独守着空旷得有些吓人的古堡,这个世界上没有值得他珍视的事物,他也不知道人生该走向何方,活在彻头彻尾的凛冬,仿佛名为血之哀的诅咒从他五岁那年起就紧紧缠绕着他。
直到他加入卡塞尔学院,他的人生才在遇到那个女孩,还有那几个混蛋开始,骤然走入了盛夏。
自那天起,他拥有了喜欢的女孩,可以拼酒的兄弟,最重要的是他的人生迎来了新的目标,他有了奋斗前进的方向,那时的他心怀未来。
但这一切都在冰海下结束了。
那陡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阳光,以一种突然的姿态落幕,让他再度踏入了严冬。
就好像一个失明了很久的人,却在黑暗的人生中短暂迎来了光明,他看过了世间的缤纷绚烂,又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黑暗?
他从地狱走入了天堂,又从天堂坠入了深渊。
他曾以为是命运待他以不公,却在此刻得知,他的人生都在他人的掌控中。
那些漫长的悲剧,短暂的喜剧,又或是荒谬的戏剧,似乎都是他人搭建好的舞台,编织好的剧目。
可他不是观众。
“抱歉,那是一场意外。”乌洛波洛斯轻声道,“我不可能永远守在你们的身边。”
“可在那之后的十几年里,我也从未见过你出现。”芬格尔轻声道。
“唯有孤独的人生才能孕育出强者的心,苦难是成长最好的磨砺。”乌洛波洛斯平静道,“我不可能让你像恺撒那样顺风顺水,你必须体悟过世间的种种辛酸苦痛,才能在登上神位后,锚定你的人性。”
芬格尔低下头,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所以在你的计划中,无论有没有那场意外,他们都会离我而去对吗?就像EVA和大家,他们与我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最后的离别。”
乌洛波洛斯沉默了会,慢慢点头。
她似乎不屑撒谎,又似乎不想在此刻欺骗他。
“这样的人生难道不可悲吗?”芬格尔低着头,声音幽冷地仿佛从地狱中传来,“所谓的成神,自始至终都是你加诸在我身上的负担,而代价是我将失去一切。我的人生就像舞台上早已定好结局的戏剧,它不是喜剧,而是悲剧,那么谁又问过我是想平凡的度过一生,还是想以失去一切为代价成神呢?”
乌洛波洛斯缓缓点头:“我听懂你对可悲的定义了,你憎恨我干涉你的人生,让你从小历经苦难,让你在得到后又失去,你将前半生所有的苦痛全部怪在了我的身上,认为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这没什么问题,但我不认为这是最可悲的。”
“你知道什么才是最可悲的吗?”
乌洛波洛斯学着他的模样嘴角扯开一个讥讽的弧度,
“最可悲的,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的力量。”
“你的人生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你都只是舞台上定好结局的木偶,难道就因为编剧给了你一个好的结局好的过程,你就可以原谅你这被人操控的一生?”
“那你的人生的确很悲剧。”
“芬格尔,我要给你的,是真正能让你摆脱悲剧的关键。”
“这世上每个人都注定不可能一帆风顺,而最可怕的,是在遇到转折点时毫无反抗的能力,无论你的前半生有多优渥有多幸福,在面临命运的转折点时,你都卑贱得就像随处可见的虫豸。”
乌洛波洛斯慢慢蹲下身,轻抚着芬格尔的脸,神色说不出的怅惘,
“你恨我是应该的,但你不能痛恨你经历的一切,正是那些美好的,痛苦的人生,才铸就了现在的你。”
“你不能只学会自怨自艾,更不能因为习惯了失去而习惯放弃,你应当在失去中学会珍惜,在苦难中学会露出笑容,你要学会直面惨淡的人生。”
“你埋怨没人问过你到底想要什么,可芬格尔,这才是现实与人生,没人会问你到底想要什么,更不会因为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你要学会想要什么,就自己去夺回什么。”
就在此时——
他们脚下的地面轰然一震!
尖厉扭曲,而痛苦癫狂的嘶吼声从下方传来。
那仿佛群兽聚合的怪物正在痛苦地嘶吼着,而后重重摔倒在地底,很快就只剩下出的气,濒临死亡边缘。
它的腹部突然重重地沉了下去,就像吞下了什么不可负担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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