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后宫之中,若一定要说谁最不受宠,就只能说是朵思蛮了。但这“不受宠”是朵思蛮自己说的,李瑕自认为待她还不错。
他怕她无聊,还在长安城郊买了一片不宜作为耕地的草场,搭了帐篷,让朵思蛮过与家乡一样的生活,但她却是气呼呼地搬回了宫中。
“谁说蒙古人就一定喜欢住帐篷,吃奶酪啊?!那住过了屋子,屋子也很舒服啊!热乎乎的水可以洗澡,软绵绵的衣服很好穿。”
话到这里,朵思蛮想起了自己立志要当一个贤惠的妻子,声音渐小。
“那些糕点、炒菜、卤煮……也很好吃啊。”
李瑕攻宋回来之后,发现朵思蛮竟然在后宫与大家相处得蛮好,每日追着韩巧儿问这个是什么,那个又是什么。能一起玩些小游戏之类。
既然纳了,他也没打算冷落她,这次去河套,便打算带上她。
也是因为别的妃子不方便带,或是不习惯塞北风霜,或是有孕在身,或是需要带孩子……后宫琐碎之事其实也多,好在高明月始终处理得很好。
不论如何,朵思蛮对于能和李瑕一道出行,又期待又忧虑,一见到李瑕就问许多问题。
她已经能说汉语,只是说得磕磕绊绊,每个句子只能表达出意思,做不到彬彬有礼。
“我们先到六盘山吗?我能见到失邻吗?回到草原上的话,我会不会被晒黑啊?”
在长安将近一年,她白了不少,最忧虑的就是有可能会被晒黑了。
李瑕与她熟识之后,说话也颇为随意。
“与其担心晒黑,不如担心担心你额吉吧,元军正在攻打她。还有去六盘山是机密,你不要与旁人说。”
“好,我不担心我额吉,她也不担心我。”朵思蛮抱住李瑕的胳膊,道:“我的丈夫,我马上就十六岁了,可以给你生个儿子吗?”
李瑕并不排斥与朵思蛮生个儿子。
他看向墙上的地图,目光落在西域,甚至西域以西在他地图上还没有画出来的位置……
能感觉到,与忽必烈的决战就在这三五年了,往后的人生也该有更多志向才行。
摇了摇头,他把思绪从太远的地方收回来,也把朵思蛮不老实的脚丫拿开,静下心继续安排着政务。
朵思蛮又问道:“你的大臣们都说我不贤惠,你会不会讨厌我啊?”
“他们不知道你贤不贤惠,随口胡说的。”
“我在草原上的时候觉得自己很贤惠,可是和姐姐们一比,又不贤惠了。所以你才喜欢我吧?”
李瑕看她实在纠结,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道:“贤惠是好件事。但男人喜不喜欢一个女人,和这个关系不大。”
朵思蛮很是惊奇,问道:“那和什么关系大?”
“也许是漂不漂亮,可不可爱,有没有感觉之类的吧。”
其实李瑕也说不上来,随口胡诌了两句,转头看去,发现身边这小姑娘变得白净之后,还真是漂亮了不少……
~~
祁连山西麓。
一处不知名的山坳中,韩无非疲惫地坐在地上,看着严云云的侧脸,忽有些出神。
“坐到右边来。”严云云偶然注意到了他的注视,随口说道。
她左脸有疤,在务公时虽不太在意,却还是习惯以右脸对着丈夫。
韩无非其实觉得在自己精心用药膏敷疗之后,她的疤痕已经很浅,刚才这么看也蛮好看。但严云云既然吩咐了,还是听话地转到右侧坐下。
他一双腿已酸累至极,动作十分笨拙。
坐在一旁的郝修阳看了,心中暗哂,笑韩无非能对妻子这般唯命是从,毫无男儿气慨。
没多久,李丙从山顶上眺望归来。
“怎么样?”郝修阳问道:“我们是在何处?”
“只知道在青海湖与祁连山之间,但具体在哪个位置不好确定。”李丙道:“麻烦的是后面那支元军追上来了。”
他说的是他们袭击元军的日月山大营失败后,撤退途中遇到的一支五百余人左右的元军。
双方你追我逃已经有几天了。
“这支元军也是奇怪,就算是为了救回八思巴而咬着我们不放,但既不全力出击,决一死战,又不找来支援。”
严云云原本一直在沉思着什么,闻言抬起头,问道:“会不会是他们与元军主力也断了联络?”
“像。”李丙皱眉沉思,道:“他们也不打旗号,这么一说,有可能是在躲避追兵。”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算时间,我们的支援也该到西宁州了……”
拿树枝在地上画了画,局势便清晰起来。
很可能元军主力与唐军主力正在日月山对峙,而他们这两支小股兵马追逐着被逼到了这祁连山的荒野里。
抛开手里的树枝,严云云眼神逐渐凶狠。
“原来战场真是瞬息万变,形势一会对元军有利,一会对我们有利。”
“是这样。”
“李效用敢给他们迎头一击吗?”
严云云并不会干涉李丙的具体指挥,更多时候只是指出哪里有立大功的机会,怂恿……鼓励他去打。
打了两场之后,他已变得自信不少。
“敢。”
李丙按着刀,眼神锐利,道:“但此战危险,还请严相公、郝老道长继续在此躲藏。”
“好。”严云云并不逞能。
“若战事不利,严相公则可带八思巴迅速向北,翻越祁连山……”
他们便这般作了决定,由李丙带人去反击身后那一小股元军追兵。严云云带着伤员俘虏在山上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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