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呼啸而过,冰凉刺骨,如同带着刀子一般将脸上的皮肤割破。
陆秀夫努力抬起僵硬的手臂,拿起指北针看了一眼,判断队伍行进的方向还是对的,这才稍稍放心些。
举目望去,前方是茫茫雪原,其壮阔与江南的小桥流水完全不同。以中华之大,南与北、东与西才有如此迵异之景象。他不由庆幸自己活在这个以收复为基调的时代。
他没有像陆游一样“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他见过了秦岭的高峻陡峭、关中的物华天宝,穿过河西走廊,踏过贺兰山,如今终于走到了燕赵之地。
忽然,一声哨响从前方传来。
陆秀夫连忙大步向前赶去,迎面见到有探马正逆着队伍匆匆赶来。
“陆相公,有元军骑兵向这边过来了,大概两三千人,在我们东面三十里。”
“先发信号求援,最近的城垒在哪里?”
“西北五里的牛口裕。”
“传令下去,加快赶路。”
陆秀夫大步跑着,不停催促道:“都加把劲,大军就在眼前,这是最后一批辎重了!”
队伍行进得很快,但还没来得及进牛口裕,东面的风雪中已显出了黑色的骑兵身影。
“元军来了!”
“集合!将士在前,民夫在后,把马车拼起来!”
有些民夫们吓得逃进了队伍,来不及驱马车,只能任它们留在后面。
很快,元军骑兵杀了过来,用火把点燃了马车,以箭矢射向唐军。
陆秀夫目光看去,只见熊熊烈火冒着浓烟、披着黑色皮甲的元军骑兵不停在眼前穿梭。野蛮的烧杀抢掳使他们显得那么可怖。
好在,就在他们与元军骑兵接触不到小半个时辰之后,北面有一支唐军骑兵赶来。
元军是来袭扰后方的,并不愿缠斗,随着哨声迅速散开,向南面奔去。
唐军迅速上前保护车队,一名将领策马赶到陆秀夫身边,翻身下马便笑嘻嘻道:“陆相公,没事吧?”
“快追,他们往南去了!”
“追了不好,元军熟悉地形,跟在他们后面跑那要追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可他们有可能会袭击我们的后方。”
“‘尽快击败忽必烈才是最行之有效的减少损失的办法’,哈哈,陛下说的。”
“尽快?是何时?”
“全军总攻就在五日后,陆相公赶路得快些了。”
陆秀夫收回目光,看向面前这位矮小的将军,才想起礼仪不能丢了,遂作揖道:“胡将军,多谢相救。”
胡勒根咧嘴笑道:“陆相公怎么知道我的汉姓?”
“我不知……好吧,我确实知道。胡将军是何日到的?”
“可有十多天了,我们整编了伯颜的降军以后从洛阳赶上来的。陛下就怕骑兵不够,机动兵力比元军少太多,战术上就被动了……”
胡勒根仿佛是在炫耀一般,不仅说话流利,用的还都是新鲜词。
陆秀夫再次转头向南面望了一眼,有些担忧那些迂回到后方的元军骑兵,但要解决他们,更好的方法在前方。
“走吧,尽快赶路吧。”
~~
两日之后,这批辎重被送进了唐军团河大营。
随着交接完成,一辆辆马车被打开。
“棉衣来了!”
“快,发下去。”
营中热闹非凡,一个个窝在帐篷里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士卒终于领了棉衣,这种时候也顾不得合不合身,一个个纷纷将衣服套在身上,再在外面披甲,显得臃肿笨拙了许多。
这一忙便忙到入夜,陆秀夫再次赶到大帐见李瑕。
护卫让他直接进去,帐中,李瑕还在与张柔围坐在一张地图前详谈。
“金中都本有居民四十余万人。我军北伐之初,忽必烈便命百姓迁至大都,如今大概迁了二十余万人,这些人想必大部分已被征为民壮,而金中都城中不少房屋已被拆卸,作为木材、石材守城……”
“加上守军,元大都中大概有四十万人?”
“既使如此,城中依旧地广人稀。”张柔道:“且兵民多集中在城南,城北尤其空旷。”
“居民稀少、地势空旷,防守时城上无可依托,反而是不好守的。”
“因此,之前刘秉忠曾说过,可于城中偏北处增建一道城垣,使城成为‘日’字布局,才能从容布防。”
“大有大的烦恼。”说到这里,李瑕转头一看,招了招手,道:“君实来了,一起参详吧。”
陆秀夫凑近一看,瞳孔不由张大,只见摆在那的竟然是一张元大都城的营建图纸,关于这座城池的各种细节清清楚楚。
他是能看懂建造图的,很快便看出元大都城周长六十余里,城墙高三丈,墙基宽七丈,城头宽三丈。
“这城墙造法,”陆秀夫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是用土夯筑的?”
张柔抬头看了他一眼,抚须道:“不错,先设永定木,再横向加以紝木,再以土夯筑。”
“何不用砖石?”
“燕地夏季多雨,本是打算以砖石筑城。蒙元财力不足,因此作罢。”
“土城墙,很容易炸开?”
张柔摆了摆手,道:“炸城门更方便。”
他手指在图纸上一点,道:“大都有十一道城门,皆是大木过梁式方门,并未以砖石包裹,且未构筑瓮城……”
~~
次日,元大都。
汗帐之中火光通明。
“唐军那边都在说,后天就要‘总攻’了。”
“什么总攻,唐军哪一天没有在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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