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河,淳王府园子,前厅。
元智没有落座,而是满头大汗、面上急切,巴巴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他已经奔到门口。
见到是曹颙,他眼睛已经红了,迎上前两步,急声道:“曹爷……曹大人……曹总管……”
慌乱之下,不晓得如何称呼。
曹颙进了客厅,问道:“是有人到你们府了?”
元智使唤点头,稳了稳心神,道:“嗯,来了。已经叫人盯紧门禁,没想到还是如此。已经按照曹爷嘱咐的,问过那个老头,是不是寻七娘来的。若是的话,请他福满楼喝茶。瞧着他的样子,真是寻什么七娘。只是说怕曹爷诓他,只肯让曹爷过去,不出来,还押了我哥哥做人质。”
曹颙没兴趣玩“单刀赴会”,自己个儿这条命对别人不算什么,对家人来说可是金贵着。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早已预备好的荷包,递给元智道:“这个是他女儿的旧物,想来他应认得。里头是他女儿前几日雕的小木剑。跟他说,要是伤了你哥哥一根寒毛,这辈子他就别指望见他女儿了。”
见曹颙胸有成竹,元智也跟着放心许多。
虽说打心眼里,他是盼着曹颙能二话不说跟自己回府的,但是也晓得谁都不是傻子。万一对方狗急跳墙,闹出事来,谁也担待不起。
他接过荷包,问道:“曹爷,就是福满楼么?虽说是个老头,但是手脚甚是利索,万一在外头逮不着咋办?”
“不算是敌人,有点误会罢了。”曹颙说道。
元智收好荷包,似懂非懂,犹豫了一下,道:“曹爷,咋好好的,他盯上我们家了?跟杨大娘她们相干么?”
几日前,伊都立那边发现不对后,怕干系重大,没敢瞒曹颙,对他实话实说了。
虽说元威、元智兄弟两个平白无故牵连进来,颇为无辜,但是曹颙心里也觉得庆幸。
要是对方直接找到淳王府园子来,这边女眷不少,再惊扰了,闹出乱子,曹颙就不知道怎么谢罪了。
有国公府挡在前头,也算给曹颙一个缓冲机会。
对于那些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江湖人,曹颙实是有些怕了。对方能意气用事,热血沸腾,不计后果;自己哪里能放得开手脚,还有太多责任需要背负。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也是个民间老理儿。
见元智发问,曹颙也不好说是伊都立家的下人“祸水东引”,便道:“许是吧,我是因为追查内子之事,得了消息,晓得有人关注你们那边。”
元智听了,带了几分感激道:“幸好曹爷有心,提前告诉了我们,要不然激怒那人,还不晓得会如何。”
昔日的纨绔,也渐长大了,曹颙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道:“你们兄弟要久居京城么?既到了年岁,何不走走关系封爵?”
按照康熙二十三年确定的封爵制度,像元威、元智兄弟父亲是不入八分辅国公爵的,一子降一级袭封,其他诸子降两级封授。
这里的诸子指的是嫡子,要是庶子的话,根据生母身份尊卑不同,再降级分授。
宗室的黄带子、红带子,年满二十后,除了由家长给请封外,还可以参加宗人府的考封。不外乎骑马射箭那些,封的等级,也是根据父亲与生母的位分来的。
元智听曹颙提及“封爵”,不由低头,道:“出京前,哥哥曾跟阿玛说过一遭。继母怕哥哥有了爵位后,嫡长的位置越发牢靠,使了手段说服阿玛不给我们请封。哥哥原想带我去考封,阿玛听说了,拦着不让,逼着我们立时动身往热河,要不就要告我们兄弟忤逆。”
虽说五个手指头有长有短,但是也没见偏心成这样的。
曹颙听着不忿,但是对于别人的家事,也不好评述,便道:“先前十六爷瞧着你们兄弟艰难,特意记在心上,回京后同简王爷提过一遭,瞧他来信中的意思,事情像是有些眉目。大致的意思,是你们父亲若是不请封的话,就安排你们兄弟考封。骑马射箭什么的,你们兄弟两个也先练练。详情信里也没说清楚,等十六爷过几日到热河了,便晓得了。”
元智听了,已经愣住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无利不起早,这句话用在曹颙身上也比较妥当。说起来,这些年的人事往来,曹颙的目的多半不纯良。
对元威、元智兄弟两个的援手,曹颙倒是没有什么目的。不过是见他们手足相亲,处境艰难,自己这边却是举手之劳。因此,他也并没有居功之意,将功劳都推到十六阿哥身上。
元智已经明白过来,看着曹颙说不出话。
“我刚好也出去,一道吧。”曹颙心里叹了口气,想当年他也曾羡慕元威、元智兄弟的纨绔日子。
多爽快啊,没心没肺,什么都不用想。整日里提笼架鸟,四九城的闲逛,见到好看的大姑娘、小媳妇,摆出一副无赖样,调戏一二。
他其实,很乐意过那样的日子。只是两世为人,心智熟透了,思虑过多,少年轻狂不起来。
两人骑马,并肩而行,元智带了几分感激,道:“曹爷恩情,我们兄弟定铭记在心。”
曹颙摆摆手,道:“什么恩不恩的,还没准呢。即便有了准信,也是十六爷的功劳,我可不敢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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