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如何?”曹颙站在父亲身后,听到他喃喃自语,问道。
曹寅转过身来,看了看儿子,道:“颙儿,为父晓得你平素对宗亲血脉,都是平平。但是独木不成林,家族繁衍,彼此照应扶持才是正理。”
“父亲放心,小二他们都是父亲的亲侄子,儿子眼中,都是当成同长生一般的。”曹颙道。
除了曹颂已经当差不说,要是曹项兄弟这次会试榜上有名,那也要开始步入仕途。就算父亲不交代这些,曹颙也会尽力照看。
曹寅点点头,没有多说,背着手进了大门。
曹颙还要到衙门,就回梧桐苑换了补服,往衙门去。
到了衙门,刚好送来新一期的邸报,曹颙打开看了。上面提了一句,甘肃知府安插民人之事。这是河南府参加民乱的那些百姓,除了匪首斩立决外,匪属入官,从众千余户,都安插到西北苦寒之地。
明明是“官逼民反”,如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曹颙还以为遇到这般皇家忌讳大事,涉及的知府、巡抚定然要为皇家背黑锅,难逃一死。没想到原任河南巡抚李锡与河南府知府李廷臣,一个拟为斩立决,一个拟为绞立决的,全部都免死,发往甘肃军前效力。
因为在河南府看过涉案案宗,曹颙记得清楚。一个小小县令,就能借口火耗、杂税等贪污六、七万两银子。七品知县的年俸四十五两,这是一百几十年的俸银。
曹项在知府衙门下做了一年属官,李廷臣给他的各种“礼贺”,折成银两的话,也有数千两。
曹颙放下邸报,康熙虽然越老越是性格叵测,但是对官员这“宽仁”之心不减,也难怪上下会贪污成这样。
为何对别人这般“宽仁”,到自己这边却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曹颙心中冷哼一声,就算再想出开源的法子能如何,要是这贪官污吏不惩治,银子还是不够花。他可没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觉悟……
*
阿哥所中,十六阿哥看着四阿哥,讪讪道:“四哥。”
四阿哥扫了眼他的额头伤处,淡淡地道:“还疼么?瞧着气色比前几日好上许多。能见曹颙了,看来你也是放下了心。”
十六阿哥出事次日,四阿哥就曾过来瞧过他一眼。因他那是还迷迷糊糊的,所以兄弟两个也没说上几句话。
四阿哥心里有些不舒坦,不晓得是怪罪曹颙薄情,还是埋怨十六阿哥为曹颙所虑太多。
这话里好几个意思,十六阿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耷拉个脑袋,小声道:“不疼了,都是弟弟愚钝,不堪妃母们驱使……”
听到这话,四阿哥不禁皱眉,盯着十六阿哥半晌没有说话。
“四哥,弟弟委屈!”十六阿哥侧过头去,倒是难得的真情流露:“弟弟出身低不假,却也有自知之明,凡事都躲得远远的,生怕碍了别人的眼。弟弟没想着要赚那擎天保驾的功劳,可也不愿意稀里糊涂地送死。皇阿玛在,弟弟做个闲散皇子,等到……那日,弟弟也只想做个闲散国公……”说到最后,已经满脸苦涩:“这算苛求么,为何他们还不放过我?”
四阿哥听出他话中的怨愤之意,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其中还有德妃在里头,想着德妃平素仁厚,鲜少算计人,如今这番事端不用想,定是为了十四阿哥。想到此处,他也觉得心中发苦,好没意思。
这些日子,听到各种传言,四阿哥心中对十六阿哥也有些疑心。毕竟都是皇子,离九鼎大位不过一步之遥,生出别的心思也是寻常。
现下,听了十六阿哥这般牢骚,又想起数年前就听他提过自己个儿的志愿,四阿哥不禁释然。
十六阿哥虽在内务府当差数年,但是与六部当差不一样。他所做的,不过是皇家内务,从不关心朝廷大事。往来皇子,也不过是十三阿哥与十七阿哥。
想到这些,他的神情柔和许多,道:“行了,知道你委屈。都是长辈,也没法计较。往后行事谨慎些。有容乃大,无欲则刚,你若惜福,福气自然不会跑。这才多丁点儿事儿,就发牢骚;要让你经过早年那些事儿,还不得委屈死?”
十六阿哥察言观色,心里已经松了口气,面上仍带着几分郁郁道:“不过是欺负弟弟年岁小,无人庇护。往后,还要请四哥多护着弟弟些。”
四阿哥见他眼神中露出希翼之色,想着长子若是在世,也同这个弟弟差不多,心中添了几分慈爱,板着脸道:“也不是孩子了,稳重些。要不然,就是皇阿玛纵你,我也要打你板子。”
他平素待人,骂得越狠,心里越是关切。十六阿哥与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自是晓得这点,腆着脸笑道:“四哥要是欺负弟弟,弟弟就求四嫂去。”
四福晋那拉氏有长嫂之风,对于这几个年龄小的小叔子,向来都很照顾。
四阿哥见他这般上脸,瞪了他一眼,道:“除了靠这个,求那个,就不能自己出息点?十二弟那边的差事撂了,你再养下去,内务府就要乱成一团……”
十六阿哥这边,将养了几日,已是好的差不多。听了四阿哥的话,他就不再矫形,次日就销了假,到内务府办差去了。
虽说额头上留下半寸来长的疤,但是却消了四阿哥的疑心,不晓得是不是因祸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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