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的庄子同行宫有几十里的距离,十六阿哥来时已经是下晌。若是单单传曹颙一个,快马加鞭还能在日暮之前到抵。因还有李氏的事儿,马车速度有限,十六阿哥也没有催曹家母子动身的意思。
于是,十六阿哥就在曹家庄子这边留了一宿,次日一早同曹颙两个护着李氏、初瑜的马车往行宫去。
行了两个时辰,到了汤泉行宫,初瑜陪着李氏跟着内侍去见王嫔,曹颙则是随着十六阿哥到御前。
同曹颙年前那次参见相比,康熙的气色好上许多。
待曹颙叩见完毕,康熙命人给他搬来小凳子落座,嘴里随意说着几句家常,无非是曹颙这几个月生活如何,家里老幼如何,云云。
看着他面上露出淡淡地关怀之意,曹颙心里叹了口气。
对于康熙对曹家的另眼相待,曹颙固然晓得感恩,但是也并无亏心之处。
父祖两代人不肖说,对眼前这位君王可谓是忠心耿耿;就是自己个儿,出仕这十年,几经生死疲惫,也算是尽到了臣子本分。
康熙说着两句,就提及多年前的往事,还是孙太君在宫里当差的时候。神色之间,尽是缅怀之意。
曹颙同十六阿哥两个,只能静静听着,不晓得康熙用意。
康熙说了几句,停了半晌,像是陷入了冥想。
曹颙与十六阿哥两个对视一眼,也不敢打扰他,只能安静等待。
过了半晌,康熙才缓和过神来,有些意兴阑珊,挥挥手叫曹颙同十六阿哥两个跪安。
从御前下来,曹颙倒是有些疑惑了,低声问道:“十六爷,皇上传我何事?”
“像是袭爵之事,姨父去世已经半载,袭爵的旨意也该下了。”十六阿哥稍加思量,道:“按照规矩,该降袭的,但是皇阿玛素来看重孚若,原级袭封也是有的。只是你之前的爵位是恩封,不是功封,难以并袭,许是要收回了。”
子也好,伯也好,曹颙都没有放在心上。
就听十六阿哥又道:“皇阿玛如今精神头比过去好许多,只是言谈之中甚是念旧。偏生二月里又没了几个老臣,皇阿玛面上没说什么,心里也不自在。”
曹颙听了,想起玛尔汉。
玛尔汉二月中旬没的,不过老人家高寿,活到八十多,也算是喜丧。
兆佳氏没有随同李氏一同来温泉,就是因为要等着给老尚书烧“五七”。
十六阿哥说完,觉得气氛不对,摇了摇头,道:“瞧我,就说这些没用的。瞧着你在庄子的日子过得倒自在,十七弟听说你到昌平了,也寻思到昌平小住。”
“有些日子没见十七爷,十七爷的病养的如何了?”曹颙问道。
十六阿哥挑了挑眉,道:“多是心病罢了,勤嫔娘娘封嫔,他心里已经踏实许多。年前还得了几个秀女,只是他的性子,不是贪色的,听说只是晾着。何苦来哉,虽说显得夫妻情深,但是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到处受脸色的还是十七福晋。”
诸位皇子阿哥中,夫妻感情出了名的琴瑟相合的,有十三阿哥夫妇同十七阿哥夫妇。十三阿哥的儿女中,半数是嫡出,嫡子就三个,可见夫妻恩爱。
十七阿哥则没有纳侧室同房,只守着十七福晋一个。两人成亲好几年,始终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换做其他皇子,早有人开始过问。因十七阿哥这几年一直病着,所以也没有人管这回事儿。
这次选秀,赐下秀女,不知是宫妃的主意,还是康熙的“恩典”。
在曹颙的认知中,康熙是最看不惯女子专宠的。毕竟身为爱新觉罗的子孙,繁衍子嗣也是诸位皇子的份内职责。早年的八福晋,就因拦着八阿哥纳妾的缘故,受过康熙的训斥。
不知是十七福晋性子绵和的缘故,还是十七阿哥在皇子中向来是不打眼之人,倒是没有人将“嫉妒”恶名冠到十七福晋头上。
*
行宫,王嫔处。
王嫔招呼李氏同初瑜坐下,使宫人送上行宫里新制的玫瑰饼。自打曹寅过世,她心中一直惦记李氏这个表姐,只是身份所限,轻易也没有机会见面。
“还是要放宽心,省得孩子们跟着担心。表姐是有福气之人,儿子媳妇又孝顺,多少人羡慕呢。”王嫔对李氏说道。
“谢谢娘娘关怀,已经好多了,只是有时候不适应,总觉得我们老爷还在。待到晚上,屋子里空荡荡的,才晓得我们老爷已经去了。”李氏提及亡夫,心中不免感伤,强力克制着,仍是红了眼圈。
王嫔见状,也跟着难受,道:“都是我的不是,还偏生说起这个,勾的表姐伤怀。”
李氏说完,心中已经后悔。她晓得王嫔是好意宽慰,自己再难受下去,倒是辜负了她的好心,就岔开话道:“近些日子已经好了,娘家侄孙女进京待嫁,叫我留在身边,倒是添了几分热闹。本应带她来给娘娘请安,但她没有品级,也不好随意带进宫来。”
“侄孙女?孙氏所出的大姐儿?四十四年随着皇上南巡时,驻在苏州织造府,我还见过她。当时才是几岁的奶娃娃,刚会叫人。这一转眼,就到了出嫁的时候。”王嫔说起,亦是觉得唏嘘。
提及南巡往事,李氏也想起一事儿来。
康熙四十四年,是皇上第五次南巡,江宁织造府也接驾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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