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屋里只剩下江意惜和吴大伯二人。
江意惜坐在炕上,静静望着吴大伯。见他很为难的样子,江意惜又鬼使神差想到昨天秦嬷嬷极难受的表情。
吴大伯砸吧砸吧嘴,才前倾身子低声说道,“大奶奶,老奴跟你说件事。”
“哦,你说。”
吴大伯说道,“以后,大奶奶跟宜昌大长公主府的郑夫人要保持距离,也劝劝二舅爷。郑夫人对你们不善。”
听说与郑夫人有关,江意惜诧异不已,“为什么?”
吴大伯垂下眼皮说道,“昨天秦林他娘去了扈庄,说郑夫人听说姑太太姓扈后,专门问了姑太太的名子,说她们或许年少时相识。老太太说了姑太太闺名叫扈明雅后,郑夫人眼里冒了一下凶光,又马上平复下来,说不是她认识的人。别人没注意,秦林家的正好站在郑夫人对面,看得真真的。她觉得,郑夫人或许真的跟姑太太认识,关系还不睦。”
郑夫人眼冒凶光?
江意惜想起郑夫人那双死水一样的眸子,似乎昨天看自己时真的带了一点情绪……
她问道,“我娘跟郑夫人认识,还不睦?”
“这是奴才和秦林他娘猜的。”吴大伯抬起眼睛望着江意惜,满眼关切地说,“大奶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防备一些总没错,以后少跟大长公主府的人来往,特别是郑夫人。秦林他娘也会嘱咐二舅爷,让他少跟郑公子接触。”
江意惜思忖着问道,“你是我娘的奶哥哥,秦嬷嬷一直跟在我娘身边,你们就一点没听说我娘跟郑夫人有什么事?”
吴大伯抖了抖嘴唇,说道,“老奴年少时一直跟着父亲在庄子里,姑太太的许多事都不知道。秦林他娘是十二岁去姑太太身边服侍的,之前的事她也不知道。”
江意惜觉得吴大伯的眼神躲闪,表情也不自然。她又想起昨天秦嬷嬷极难看的脸色,现在想来,那种脸色可不止是心疼江洵被打伤,还有什么大事不能言说。而且,秦嬷嬷看出郑夫人不妥,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而是舍近求远跑去扈庄跟吴大伯去说?
她再次确认道,“吴伯,你跟我说实话,真的只是这样?”
吴大伯看向江意惜,吞了吞口水说道,“只是这样,老奴不敢撒谎,不敢对不起天上的姑太太。”
姑太太临终前专门嘱咐过秦林他娘万不能把这事透露出去,也不许告诉姑娘。说二老爷对她和姑娘恩重如山,姑娘永远是二老爷的亲闺女。
再说,姑娘到底年轻了些,若知道闹出来,私生女的身份就暴露了。不仅害了姑娘,更会让已经仙逝的姑太太背负骂名……
他和秦林他娘已经商量好,绝对不能说出去。若姑娘逼问,就把姑太太搬出来。
江意惜更加怀疑。还把扈氏搬出来发誓,这是有什么大破天的事,怕自己追问啰?
扈氏温柔良善,郑夫人的性格也看似柔弱内向,“年少”时有事,就说明两人岁数都小,再如何也不应该太交恶,除非上一辈有深仇大恨。若是上一辈的事,吴大伯和秦嬷嬷也不会这么为难,咬死不说。
江意惜又想起来,她第一次去郑府和第一次去大长公主府回府,秦嬷嬷都在灼院帮水清做活。现在想来,秦嬷嬷或许不是在帮水清,而是担心自己在那两个府里有没有出事。若是如此,秦嬷嬷和吴大伯肯定早就知道郑夫人对自己不善。
还有,那次她用愚和大师给她算命的事打探吴嬷嬷和秦嬷嬷,吴嬷嬷说没有,秦嬷嬷虽然也说没有,却是吓得犯了病,急急走了……
吴大伯和秦嬷嬷都是扈氏留下的忠奴,他们守口如瓶,一定是得了扈氏生前的交待。
必须得让吴大伯开口。不止是江意惜不愿意有她不知道的危险,还因为她百思不得的愚和大师的那一卦。
江意惜强压下不宁的心绪,面色平静地说,“兴许吴嬷嬷和秦嬷嬷把报国寺和尚给我算的卦告诉过你。今天我跟你说实话,算命的和尚不是一般的和尚,而是愚和大师。他说,我本是大福大贵之命,大凶大吉,皆因三次水。我已经平安渡过两次,还有一次,若化险为夷,才能平生顺遂。
“经过的两次,有一次我知道,就是桃花宴那次落水。另一次我不知道,问了吴嬷嬷和秦嬷嬷,她们都说不知。这两次我不害怕,因为已经过了。可还有一次没过,我一直惶惶不安,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害死。吴伯似乎知道什么,若你不说实话,我不知道其中凶险,说不定哪天真的会被人害了。”
吴大伯似是吓坏了,前额渗出汗珠,嘴唇不停抖动着。
和尚给大奶奶算卦的事他的确知道。媳妇问他知不知道姑娘小时候出过什么与水有关的事,秦林他娘则是说和尚算的准。
原来是愚和大师算的,能不准吗?另一次的确与水有关,若姑太太不被二老爷救下,母女两人就都淹死了,姑娘连天日都看不到。
姑娘出身高贵,含有天家血脉,的确应该大富大贵。可气那个老太太棒打鸳鸯……
没想到,姑娘还有一次与水有关的险情。若过不去,兴许姑娘真的活不成了。
吴大伯起身冲着窗外跪下,轻声说道,“姑太太,你一直希望姑娘能平平安安长大,嫁个好人家幸福一生。如今,为了姑娘免遭不测,奴才不得不把那件事告诉姑娘,姑太太勿怪。”
说完,他向窗外磕了一个头。
他起身后来到江意惜身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姑娘,此事有关姑娘的真正身世,不能让任何人听见,我连有富的娘都没说。如今,只有我和秦林他娘知道。”
她的真正身世?
江意惜瞪圆了眼睛看着吴大伯,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起身去了卧房,里面空无一人,又去净房瞧了一眼。出来把门关上,又打开通往厅屋的门。
厅屋没有人,通往西侧屋的门没关,吴嬷嬷正坐在门边的小杌子上做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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