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鸡终究还是落到了巨熊的口中,李治一口都没有吃,他对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极为满意。
只要能远离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只要能远离头痛欲裂的感觉,他觉得不吃鸡,少吃一些肉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自从李显降生之后,武媚明显变得积极起来,李治觉得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决定晚上留宿皇后寝宫。
晴朗的天空在下午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变成了铅灰色,然后,纷纷扬扬的雪片就落了下来。
贺兰敏之搓搓手,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的白雪,回想起雷州令人发狂的潮热,他就离开屋子,张开手,让雪花落在手上,眼睁睁的看着它融化。
贺兰敏之想起自己在雷州的誓言,忍不住笑出声,在最难以忍受的酷热中,他当时向苍天呐喊,宁愿在北方的寒风中冻死,也不愿意在雷州的酷热中煎熬。
有这个理念支撑,贺兰敏之对于眼前的寒冷并不畏惧,相反,还心生欢喜。
周国公府除过他之外,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人都跟着祖母去了韩国夫人的府邸。
贺兰敏之也很想去韩国夫人府邸,可惜,皇后严令,他不得踏入韩国夫人府邸,否则,将会再一次被发配雷州。
雷州除过鱼之外啥都没有,而贺兰敏之平生最讨厌吃的东西,就是鱼。
贺兰敏之从墙上取下一个羊皮袋子,里面装着长安最烈的酒——杀毒药。
拔掉塞子,喝上一大口,贺兰敏之面目狰狞,发出一声长长的呵声,一道火线就从咽喉直达胃袋。
回头瞅瞅桌面上吃剩下的胡饼,贺兰敏之准备找一个暖和的地方美美的吃一顿饭。
打开大门,他就看到那个臃肿的妇人正站在摊子边上笑吟吟的瞅着他,还大声道:“喝羊肉汤唻,大块的羊肉熬煮的羊肉汤唻,喝一口全身暖和,喝两口……”
贺兰敏之大踏步的走到胖夫人身边道:“你一个卖朝食的还卖暮食?”
胖妇人笑道:“穷苦人家片刻不得闲,如今大雪纷纷,正是喝羊汤的好时候,公子何不尝尝,老妇人保证家里的干净不说还美味。”
贺兰敏之见妇人已经在对面的坊墙边上搭起来了一个简陋的竹棚子,四周用青色麻布帷幔包裹着,一些热气不断地从棚子上方溜达出来,嗅一下,是非常浓郁的羊肉味道。
跟着胖妇人进了棚子,外面的寒风果然被布幔给挡在外边,里面还坐着五六个客人,正在哼哧,哼哧的喝着羊汤。
棚子里面很干净,出乎贺兰敏之预料之外的干净,虽然只是长条凳跟方桌,却被擦拭的一丝尘埃都没有,更不见一星半点的油星,都是纯正的木头本色。
客人也出乎贺兰敏之预料的干净,一个读书人模样的食客,一边喝汤,一边看书,偶尔有油汤滴在书本上,就迅速的用袖子擦拭掉。
所以,他明明身着干净的有些褪色的蓝色长袍,只有袖子位置上漆黑一片。
士子见贺兰敏之在看他的袖子,就羞涩的偷偷将袖子藏在身后,一张脸变得通红。
贺兰敏之觉得很有趣,他以前很喜欢这种长相清纯的书呆子,很好拿捏。
所以,贺兰敏之就坐在这个士子对面,而这个士子则迅速抱起自己的汤碗,躲到角落里去了。
士子越是这样,贺兰敏之就越是兴致盎然,问胖妇人要了一大碗羊肉汤,一盘馕饼,老妇人笑吟吟的送了他一小盘翠碧色的腌韭菜。
猛猛的喝一口汤,这羊汤果然香醇,再捞一块肉,不用撕咬,用嘴巴吸一下,羊肉就骨肉分离了,贺兰敏之忍不住取出酒袋,往嘴里灌了一口杀毒药,这一次,酒浆下肚的感觉非常顺滑,再无灼痛之感。
“咦,杀毒药,谁在喝杀毒药?”另一边正在喝羊汤喝的极为忘我的四个大汉站起身,连连的抽着鼻子,最后将饥渴的目光落在贺兰敏之的身上。
见贺兰敏之旁若无人的喝酒吃肉,四个壮汉舔舔嘴唇,最后遗憾的落座,很明显,贺兰敏之不是他们能攀附的起的贵人。
贺兰敏之问胖妇人要来了一个大碗,往大碗里倒了一碗杀毒药,示意胖妇人把这一碗杀毒药送给那四个身着裘衣的壮汉。
胖妇人笑呵呵的将酒放在壮汉的桌上轻声道:“几位爷,贵人赏赐的。”
其中一个虬须大汉朝贺兰敏之拱手道;“若是别的酒水,还不劳贵人赏赐,只是这杀毒药之名,某家听过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今日得见,幸甚,幸甚,老婆子,再给这位贵人上一条上好的羊腿就当回礼。”
贺兰敏之本不在乎什么羊腿不羊腿的,就在他以为这些人会如同苍蝇一般攀附上来的时候,那个壮汉却端起那一碗杀毒药,喝了一大口之后,面目狰狞的捶打一下桌子吼叫道:“好酒,果然不负穿肠毒药之名。”
吼叫完毕,就再次朝贺兰敏之拱拱手,看他的模样吗,应该是一个喜欢酒的人。
四个壮汉围着一碗酒,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每喝一口酒,其中一个壮汉就身体抖动一下,然后再张口吐出一口酒气,开始催促下一个人快一点喝,且不要喝多了。
年轻士子瞅着那个把一碗烈酒当人琼浆玉液一般享受的四个人,他的喉结也在上下滑动,看样子,他也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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