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重新折回会议室去找季予南的,但那一刻她就觉得,他会帮她。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对他有所依赖了,哪怕明知道这个人不适合她依靠,但在最危急的时候,她信他。
卡特开车很快,从季氏到医院也才二十分钟。
看到熟悉的建筑,时笙迫不及待的解开安全带下车,踩在实地才发现自己的腿有点软,犹如踩在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上。
双膝无力,差点跌倒。
幸好卡特已经从车头绕过来了,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谢谢。”
时笙推开他上楼,史密斯太太在电梯口等她,脸上惊魂未定。
看到她从电梯出来,急忙拉着她的手往病房里跑,“时小姐赶快,你妈妈撑不住了。”
病房里站满了医生和护士,看到她来,都默默地让到了一边。
史密斯太太没有骗她,妈妈醒了。
脸上戴着氧气罩,胸口起伏急促,随着她每次的呼吸,氧气罩上会覆上一层浅浅的白雾,又很快散去,再覆上,散去。
时笙扑过去握住妈妈的手,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掉下来了。
嗓子里像是哽了一块铅,每次滚动都疼得厉害。
“妈……”
她想说话,但偏偏喉咙的哽痛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覃岚反握住她的手。
时笙的眼泪顿时止也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妈妈已经醒了,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任她怎么跟她说话、怎么握她的手都毫无反应了。
妈妈在跟她说话,样子看着很费劲。
本来就没力气,再加上罩着氧气罩,时笙只能看到她苍白干裂的嘴唇在动,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揭……揭……开。”
医生和护士已经退出去了,整个病房里就剩下她们母女两个人。
“妈,你说什么?”
她哭着将耳朵凑过去,一丝微弱的声音轻轻的敲击着她的耳膜,“揭……开。”
“揭开什么?妈妈,你让我揭开什么?”
时笙不想哭,不想给妈妈留下的最后印象都是在哭,而且她化了妆,睫毛膏和眼线液都不防水,她不要妈妈以后的记忆里都想起她生了个属熊猫的女儿。
氧气罩上的白气更浓。
覃岚使尽全力的抬了抬手,映在时笙眼里,却只看到她动了动手指。
“是让我摘下氧气罩吗?”
她看到妈妈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时笙死死的咬着唇瓣里的嫩肉,嘴里充斥着腥涩的血腥味。
这是支撑着妈妈活下去的唯一东西了。
摘了它,妈妈就活不了了。
还是让她亲手摘了氧气罩,亲手斩断她的生命。
时笙终于抑制不了情绪,大声的哭了出来,嘶哑着声音喊道:“妈,你这是在拿刀戳我的心啊。”
您怎么狠得下心。
就在时笙迟疑的时候,覃岚痛苦地掐住了她的手,呼吸更急促了。
那样剧烈的波动,时笙生怕她会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了。
她惊慌失措,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小鸟,“医生,我去找医生。”
时笙站起来就要出去找医生,却被覃岚拉住了。
力道很小。
她其实只需要轻轻一拧手腕就能挣脱,但却犹如被定住了一般,站在那里。
“妈。”她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
手腕被妈妈轻轻的握住。
干燥,粗糙。
她记得以前妈妈的手很柔软,嫩嫩的,像块豆腐一样。
如果不是那场事故,爸爸不会死,妈妈不会不吃不喝的在医院里躺了这么多年,她也不会在美国这鬼地方颠沛流离。
她想回家。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等妈妈醒过来,回家。
刚开始来美国半工半读的时候,每天睡三个小时,做那么多兼职,那么努力的在季氏站稳脚跟,宁愿自己住危险的贫民窟,也要省下钱给妈妈用最贵最好的药,就是想让妈妈醒过来。
这么多年的努力,妈妈终于醒了。
可是下一秒,就会彻底的离开她。
以后她能看到的,只是一个冰冷的墓碑。
就连不吃不喝,任她说什么都毫无反应的这种状态也是奢望。
但妈妈有话跟她。
难道她要因为自己的懦弱,连妈妈最后的遗言都不听吗。
时笙颤抖着伸手去揭覃岚脸上的氧气罩。
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会毫不犹豫的挣开她的手跑出去找医生。
时笙的手握住氧气面罩,就像被丢进了一盆滚烫的炭火,烤得‘滋滋’作响,血肉模糊。
摘下氧气罩。
她哽咽的问:“妈,您想说什么?”
覃岚的呼吸更费劲了,似乎每一下都有可能喘不上来。
“手机……照片……水晶蓝,”她的话断断续续,很小声,时笙需要将耳朵凑到她唇边才能听见,“时笙,找回来……我的,我们的……”
她的脸涨得通红,手指痉挛的掐着时笙的手腕,每个字都在耗费她的力气,像洛铁一样摁在她的胸口。
什么水晶蓝。
什么手机。
哪里有照片。
她去哪里找这些东西。
覃岚大张着嘴巴喘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体直挺挺的绷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时笙怕她再继续耗费仅有的体力,忙点头,道:“我知道,我会找回来的,妈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回来。”
她将氧气面罩给覃岚盖上。
盖上之前,她听到妈妈的最后两个字,“报仇。”
下一秒,氧气面罩罩住了她的唇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