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纪依北朝休息室走去的步态来看, 他大约是很心急, 白炽灯下的身影步伐稳健飞快, 能看出心底的担忧。
“怎么样?”他一推开门, 夏南枝便问。
她倒是已经重新恢复了镇定下来, 除了有些僵硬的脊椎甚至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对劲。
“有点线索。”纪依北抽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记得我以前跟你提过吧, 那场火灾的真正目标可能是你,现在的发现正是证明了这一点。”
难以释怀的心情在夏南枝心头蔓延:“怎么说?”
“不能推测出当年夏队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才……才惹来了杀身之祸,所以我认为你很有可能也知道什么, 或者说也应该知道些什么。”
夏南枝惊愕地瞪大双眼:“我?”
“是,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纪依北语气平稳又温和,散发出一抹让人放心的严肃感。
夏南枝垂下眼帘, 默了一阵, 重新抬起眼:“我的心理医生跟我说过我因为小时候目睹过的,这些事情……具有创伤后应激障碍。”
纪依北突然眉头一皱, 下意识抓紧夏南枝的手。
夏南枝慢条斯理地抬头——过大的刺激反而让她刻意或不自觉地伪装出“闲庭阔步”的模样。
她回握住那双宽厚的大手, 轻描淡写:“我没事。”
接着她继续说——
“我从小长期并且持续性的极力回避那件事, 所以对我来说很难回忆起当时的有关细节。”夏南枝分条缕析, 简直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创伤。
“不过我去医生那几趟, 作了催眠来回忆那晚的事, 的确想起一些从前没有印象的事,我妈妈原来大约是可以活下来的,她以为我爸爸还在里面又回去找她才——死了。但是你说的我暂时还没有想起来……”
纪依北适时地打断她:“慢慢来。”
眼前的姑娘在初生太阳投射的光芒下容色晶莹如玉, 冷冰冰的目光中流露出倦怠与冷傲。
那是她以往孤身一人时最常有的样子。
纪依北和她一块儿长大自然经常看到这样的夏南枝, 以前他只当这丫头深沉,如今却是难以抑制的心疼。
算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了,不管是幼稚、青涩、莽撞、桀骜还是成熟,都是两人一起全部都经历的,到了现在,纪依北终于真真正正地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纪依北揉了揉她的脸:“天亮了,你先回去?”
“好。”
夏南枝这么容易就愿意回去倒是出乎纪依北的意料。
夏南枝留意到他一闪而过的错愕,为了让他放宽心地笑笑,尽管仍有些勉强。
“你别担心,我本来就有事要走了,昨天我去试了一部新剧,刚刚收到短信说选上了,要跟经纪人一起过去谈谈合同。”
纪依北顿了顿,揽过夏南枝的肩:“那走,我送你。”
“不用,这儿肯定一堆事等你处理,我自己叫车就好。”
走到门口,天色已经亮了,街景逐渐换上大早上的风貌。
夏南枝在门外伫足转身,双手环住纪依北的腰迈进他怀里,短暂地显露出自己的脆弱。
“别怕。”纪依北把她紧紧搂住,低声安抚。
夏南枝闷着声音:“纪队,保护好自己,这是最重要的。”
纪依北勾唇淡笑,嘴唇在夏南枝额头上蹭了蹭:“我知道。”
夏南枝后退一步:“那我走了。”
城市底下堆积如山的沙坟已经坍了一个顶尖,可以看见里面一层层泥沙,但再往里便看不到了,又要谨防着陷入漩涡之中。
但它终成荒原。
纪依北看着独自走远的夏南枝,突然出声重新叫住她:“等会儿!”
“嗯?”夏南枝回过头。
“那个——”纪依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她,绞尽脑汁半天,憋出一个问号,“晚上你还回来吗?”
夏南枝飞快地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瞬的光芒,她歪了下头:“不然呢?”
从警局出来时才早晨七点,夏南枝没有直接去经纪公司,而是先回了纪依北的住处。
凌晨时分就去到现场,夏南枝连妆都没有化,衣服也是随便套的,不适合去谈合同。
她打开公寓密码锁,在警局通宵了一晚上她面色更苍白,夏南枝快速收拾完自己,化了妆换了一套利落的西服。
突然见到夏英霖的白骨夏南枝并没有自己想象中来得震惊,也许是因为先前的梦里有了预示,所以她才会在孙检指出枪痕时接上那么一句话。
那么说来,梦到的就都是真的了。
那——昨天出现的那个梦,虽然以前也隐隐约约做到过类似的梦,但是从未这么鲜明过。
夏南枝视线在房里绕了一周。
如果说泳池中的那场意外是噩梦发生转变的诱因,那么这次的转变又该是什么诱因。
一定是在纪依北家里看到了些什么才促使了这一变化。
然而不管夏南枝怎么找、怎么回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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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北!昨天晚上发现的白骨是谁的!?”付局急吼吼冲进法医室。
付局这些年已经不在案情第一线,只有遇到一些社会危害性大的案子才会要他出面,这次的事估计是听其他警察提起的。
“DNA检测结果显示是夏队,夏英霖。”
付局倒抽一口凉气:“怎么可能!?”
当年夏英霖的葬礼是他和纪哲一起操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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