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跟我去医院做检查!”
下了飞机, 申远不由分说地把夏南枝扯进车里, 简直是被她气疯了。
突然眼前一黑摔在地上开始流鼻血, 怎么想怎么恐怖, 还坚持一定要坐飞机回来, 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回来的一路上申远生怕她在高空影响她的病。
夏南枝哆哆嗦嗦地狼狈地反复拨打着那个电话, 始终没有人接。
她浑浑噩噩的,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来医院的。
申远跑前跑后,拉着这魂不守舍的疯子, 还得时刻注意防止被人偷拍,好不容易才忙完。
“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情绪波动太大了引发的。”医生看着椅子上戴着口罩的姑娘, “记得调节心情, 长期心情抑郁会得抑郁症的。”
申远长长舒了一口气,刚才那样的突发状况他差点以为夏南枝是得了什么绝症。
“你啊就先回去睡一觉吧。”
夏南枝缓缓抬起头:“送我去警局吧, 阿远。”
她坚持, 面上没有表情没有情绪, 甚至看不出刚才那个脸上又是血又是泪的就是她。
申远拗不过她, 只好烦躁地一摆手:“行行行, 送你去!”
天黑了, 月亮上去了,淡淡的一层光圈,疏离冷落, 照得人心底发凉。
“让开让开!立马准备血袋进行输血!!”
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至, 担架哼哼哧哧地从车上移下来,下来的人身上血肉模糊,气息微弱,浑身湿透像是刚刚从海里拎上来。
分不清是水还是血。
夏南枝停下脚步,视线跟着担架移动。
躺着的是舒克。
紧接着余晓瑶同样全身湿透着瘸着腿从车上下来了,手臂上缠着绷带,大概是在车上重新包扎过了,只有那一处是干的。
夏南枝觉得自己走不动了,下午时的感觉又攀上她的肩膀。
“余晓瑶。”她声音沙哑,还没问出什么眼圈先红了,“你们队长呢?”
余晓瑶费了好大的劲才抑制出哭腔,几乎生硬地说:“他,他还没救上来……我们的车掉进海里了。”
一瞬间。
夏南枝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像是中了当头一棒,脑海中一片惨白,几乎不会言动了。
余晓瑶自顾不暇没来得及安慰她,拖着摔伤的腿以一种奇怪别扭的姿势朝急救室跑去。
掉进海里。
还没救上来。
枪伤。
鲜血。
灯灭了。
——还是那句话,纪依北,你去哪我去哪。
——死不了,放心。
——也不许受伤。
——这有点困难啊
夏南枝突然蹲下抱住膝盖,只觉得血液倒流激荡,灌进的冷风在心脏剖开一道凌厉的口子,扎出血沫。
今晚的月亮格外清冷,今晚的夜风格外蚀骨,吹得脸颊生疼,地上有一条刚才救护车留下的车辙,是血印子。
夏南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摸上面的血,早就已经在水泥地上风干了。
申远站在一边,看着苍茫夜色中的夏南枝,像一匹在黑夜中嗥叫的受伤小狼。
他突然觉得,要是纪依北真的出了什么事,夏南枝大概也活不下去了。
她支撑不下去。
她的灯灭了,世界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
申远一把拉住从救护车上下来的司机:“刚才下来的那些警察是从哪里救上来的?”
“就是前面修高架的断头路底下的海里啊。”
夏南枝抬起头,脑袋晕乎乎的,被申远一把揪进车里:“走,我带你过去找!”
海边风大,夹着细沙,周围亮堂一片,海面上好几艘的搜救船,大声呼喊着纪依北的名字。
回音在空气与薄雾中回荡,却再也没有回音,海浪拂过脚背,浸湿夏南枝脚下的鞋,寒意从脚底顺着脊椎往上爬。
夏南枝有轻微的迎风泪,被海风一吹瞬间沾湿脸庞。
她没有发出哭声,一步一步往海里走去,直到没过大腿才停下,她看着黑洞似的海面。
一潮接着一潮的浪水打到她身上。
“找到了!!”远处搜救船大喇叭里传出声音。
打捞上来一具冰凉的尸体,指关节已经僵硬了,死死圈住了一把手枪。
夏南枝心颤一下,从手机屏幕中抬头,手机的亮光照亮她脸上亮晶晶的泪水。
申远远远看了一眼就暗道“不好”,飞快地抓住夏南枝的手臂怕他会失控。
然而她没有失控,反倒镇定地很,眼睛死死钉在那具尸体上。
“王八蛋。”
“你、你没事吧?”申远被她吓得不行,她那神情就好像准备好了下一秒就跟着殉情。
夏南枝偏过头,固执地不再看那个方向。
她声音很轻:“走了。”
.
晚上十一点。
警局里人来人往,却没有任何喧嚣,安静的很,寂静到恐怖,远处的天空浑浊一片,晦暗不清。
夏南枝扶着匆匆赶来的纪哲和陈溪走进警局。纪哲这样看起来一辈子刚正不屈的男人也瞬间被这样的噩耗压弯腰,更不用说是陈溪,哭得就快要背过气去。
世界上最痛苦之一便有白发人送黑发人。
纪哲垂头弓背跨进警局,周遭人无一不颔首敬佩地:“纪局。”
他能感觉到,以前别人叫他纪局时的恭敬是因为他的身份,而这一次除了身份以外,还是因为他的儿子。
从前纪依北染着一头黄毛仗着自己老子是局长到处嚣张坏事,如今他倒是因为这个儿子被大家所敬佩了。
纪哲冲大家略一颔首,大跨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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