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姐进宫几趟,只回来告诉我说,我的母妃病了,父皇日夜守着,寸步不离,瞧着都老了几岁。整个楚宫上下一片阴云密布。
我心下怆然,却始终倔强着不抬头看大皇姐的眼睛。她见我如此,静立许久,长叹了一声便走了。
门哐地关上,我也将自己关在了最固执阴暗的角落。
心一日比一日烦乱,我终于忍不住偷偷溜出了大皇姐的府邸,那日我换上逼贴身丫鬟拿来的一套新的男子服饰,绾上了男子的发髻。从院子的侧门偷偷溜了出去。
楚京的繁华在我转出小巷之时,以一种沸腾的姿态生生地震撼住了我。店铺种种林立,人来人往,五颜六色的小摊上摆着许多我未曾见过的东西。这便是宫外的烟火生活,我真真切切地被打动了。
自小生活在后宫之中,即使是出宫去“静国寺”烧香也都是官兵开道,云顶华盖,而我端坐在凤撵之中,接受人们的欢呼朝拜。我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街道,站在人潮中,我的脑中有片刻的空白,脚步不由地随人流一步步走去。
许是我太娇小,又或许是我太着急着四处张望,脚下被人绊倒,顿时跌在地上,头上的发髻狼狈散开,长发铺了我一身。
我傻了眼,坐在街中央,半天回不了神。旁边开始有人在吹着口哨,甚至有人开始对我指点围观,我羞愤异常,只想立刻钻到地逢之中。
人越来越多,而我却扭伤了脚踝,无法动弹。几个模样委琐的人开始对我言语不敬,我恶狠狠地看向他们:“你们……你们……到时候我叫官府治你们的罪!”
可是他们依然不怕,口中不干不净,有个人甚至伸手摸向我的脸蛋。
我心中越发惶惶,只盼天上有道闪电将他立毙在当场。可是没有,我无望地闭上眼睛,忽然耳边响起几声哀叫,有个清澈的女声娇喝道:“你们这几个地痞无赖,净欺负柔弱女子。再不滚可别怪姑奶奶我不客气!”
我诧异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位水蓝衫子的少女持剑立在我面前,那几个地痞已经被她的剑鞘打得满地打滚。
我心中大喜,挣扎着站起来,指着他们对她道:“这位姐姐,你快将他们送到官府,狠狠地治他们的罪。”
她闻言转过脸来,正欲要说什么,忽然我与她都愣住了,她的面容竟与我有五分相似,一股十分莫名熟悉的感觉在心里升腾而起。
我怔怔地看着她,竟有几分照镜子的感觉,她亦是吃惊得回不了神,半晌才问道:“这位妹妹,你可摔伤了哪里?”
我这时候才感觉到脚踝处刺骨地痛,不由哎呦出声。
她皱了眉仔细看了看我的脚道:“都肿了,你也太娇贵了,跌一下都肿成这样。”她口里埋怨着,却依然扶了我朝客栈走去。
我无法,只得随她而去,她虽然口口声声怨我娇贵,但是却依然为我叫来大夫,又掏出一身水天碧的裙子叫我换上。
我犹豫着要不要换装,她一拍手中的长剑笑道:“怕什么,你换上就是,别偷偷摸摸地穿上男子衣裳,想逛街,与我一起便是,我在你身边还怕什么流氓地痞?”她说这话的时候,柳眉飞扬,顾盼之间神采奕奕,江湖儿女的飒爽英气展露无疑,看得我钦佩不已。我想想也是,于是高高兴兴地换上她的衣服。
我俩面貌酷似,身材也相当,照着镜子都觉得是一朵双生的姐妹花。
我心念微转,扯了她的袖子撒娇道:“这位姐姐叫什么?妹妹今日有福气竟能碰上姐姐救我,若不嫌弃我们结拜为姐妹可好?”
她一愣,豪爽道:“好,看你柔柔弱弱,没想到也是个不扭捏之人,我凌……哦,不我名为玉凌,我虚长你一岁多,你叫我玉凌姐姐便可以,”
我俩又报了各自的生辰八字,以茶当酒,撮土为香,便结为金兰姐妹。
一番畅谈下来,我喜她的直爽不晦,又听得她大江南北走透,更是羡慕得无以复加。她又讲了一些走江湖的奇闻逸事,我听得浑然忘了时间。
我问道:“玉凌姐姐来楚京所为何事?”她闻言顿时沉默,好半天才道:“我是来找一个人……”
“是谁啊?”我好奇地问:“定是姐姐很亲近的人罢?”她回头一笑,笑容苦涩,才道:“是,很亲近很重要的一个人。”她说完怅然若失,我见勾动她的心事,忙安慰了她几句,又撒娇作痴才解了她的忧思。
等到了天色渐晚,我才不得不与她告别了。我不甘心,又约了她第二日一起逛街才回了大皇姐的府邸。
幸好无人发觉我偷偷出去。到了第二日,我依旧出了府,果然见她在客栈等我。我也顾不得脚上还在疼,拉了她高高兴兴地逛遍大街小巷。
人都道楚京一共有十八景,我真恨不得一一逛遍了才方休,随着游玩,郁结在我心中的烦恼也消散了不少。
听说“云月湖”的荷花正当开放,十分美丽,我便拉了她一起去。
两人在湖边散散走走,我开心地吃着买来的蚕豆,也不怕吃得一手一脸。她望了我许久忽然叹道:“你天天开心的样子,看得姐姐我好生羡慕。家里的父母一定是将你捧作掌上明珠吧?”
我正吃得开心,突然听得这句,前一刻还笑着的脸,突然垮了下来,嘴里香喷喷的蚕豆忽然变得味道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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