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点不到,时间尚早,郑主任和其他七八个人从楼里下的时候,心里略有点不平静。
虽然大家都觉得自己啥都没干,非常无辜,可问题……
康知府都基本就是点了名了!
六月飞雪啊!
他们互相之间甚至连多余的打量动作都没有,从一号楼里出来,就立刻各怀心事地散开,占地面积广阔的行政中心里,大佬们很快就三三两两地变成了好几群。
郑主任一直跟在诸副市长身边,两人一言不发,直到走进一条无人的小路,诸副市长才突然说道:“简单来说,就是要求强行启动破产程序了。”
“啊?”郑主任微微一愣。
诸副市长道:“对负债率较低的房企,收回地皮和项目,免除债务,就是利用企业的资金压力,强行用行政力量收购企业。风险虽说是降低了,但现在市场还不明朗,这么做实在违背市场原则。”
郑主任有点惊愕地看着对方,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就现在这个情况,市场还不够明朗?
诸副市长又继续道:“所以这样搞,对负债较高的其他企业,就更加不公平。负债高的企业,资产估值波动也大,很多应回款项只要能及时到账,今天负债百分之几百,明天说不定就能翻身,为市里创造巨大价值。就算大家真的都普遍认为,这里头存在金融风险,完全也可以给点时间,让企业先把债务问题比较,比较……”
“比较完整地自我消化掉。”郑主任接上话。
“对。”诸副市长一点头,“等把债务比较完整地自我消化掉,再自己申请注销机构,这样至少也给了企业经营者从头再来过的机会。像现在这样,一棒子就把人打死了,一点机会都不给,那也未免太过武断。我认为这样做,很不合理。”
那你刚才开会的时候咋不说呢……
郑主任心里吐着槽,嘴上却沉默不语。
吐槽归吐槽,他当然也知道,老诸的潜台词到底是什么。
大家都住一个院子里,阿达那小子在外面背了多少债,谁还不清楚?
还有那么多跟着阿达一起干的孩子……
这一回,可算是几大家子,全被一锅端了。
老康也是个狠人呐……
郑主任心里默默念着,又转头看看诸副市长冷峻的侧脸。
老诸的压力,这下估计要大得爆炸了吧?
阿达的那些起家的本钱,也不知道是找谁借的,也不知道之前挣钱的时候,他还完了没有,也不知道其中长期替人代持的,又到底有多少。
公司可以破产,可是私底下的这些钱,还是要还的吧?
哪怕相比起公司欠的几十亿天文数字差得很多,但就算只有几个亿、几千万,那也绝不是他们这些工薪阶层能承受的。
这么一想,倒是自己的儿子比较让人省心。
郑悦好歹只是亏损,只是跟错人,只是拿钱打水漂,可并没有负债。
不欠钱,那就是这次最大的胜利了。
至于阿达和诸副市长到底该怎么归还这笔钱,那就不是他老郑需要考虑的了。
有一说一,他只剩不到两年时间就退休了。
现在这个形势下,他只求能混完剩下的时间就好。
或者干脆,他自己申请调去清水衙门……
好像这个路子挺不错的,早个一年多时间,把位置让出去,既能离开现在这个是非之地,又能让下面的年轻人夸他一句高风亮节不恋权。
反正就算他现在继续留在位置上,也不可能再怎么样了。
郑主任一路沉默,和诸副市长走进同一幢大楼。
诸副市长径直走向电梯间,郑主任却借口上厕所,又从楼里的另一个通道走了出去。他快步走到外面,看着远处依然长长的取房队伍,心里轻声嘀咕:东瓯市的房价,还会涨回来吗?
……
“不可能了,绝对不可能了!”
东瓯母亲河瓯江北岸,一座朴实无华的大楼里,被踢出局的纽扣大王和市里的灯具大王、陶瓷大王们,此时聚在一起,对这几天狂降的房价,很是有点幸灾乐祸。
但就在一个星期前,他们其实还是心里恨得牙痒痒的。毕竟房价一路飙升,他们却只能看着,而吃不到肉,那种百爪挠心,简直比活生生割他们的肉还让他们难受。
于是他们费尽心机、上蹿下跳,又是密谋要找人上京告御状,把康知府弄走,又暗地里想办法,想借壳重头再来,甚至连股份都分好了,就等在外地重组房产机构,再大摇大摆杀回东瓯市。可幸好,告御状的路子不好走,重组投资机构也需要办手续,所以他们就在房产崩盘前的一刻,终于侥幸逃过了一劫。一身冷汗之余,也多少感谢康知府伸手搭救。
只不过对那些掉进坑里的人,这群实则没多少素质的大老板,还是忍不住要笑的。
“康书记真是为我们这些老百姓着想。但就是有些人呐,太贪心了!像我们这样早点退出来多好!现在还能拿每年六个点的公债利息,这个收益不错了!”
纽扣大王转头就不拿自己当坏人。
陶瓷大王和灯具大王也都连连点头赞成,陶瓷大王说道:“马拉个币的,现在这个房价,我看这个形势,要往下掉一半都不止,我倒是想接盘的,但上个月市里把钱给我后,我火气一上来,全特么拿去买公债了,现在手里一分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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