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伸手想要推开他,脑中却突地一个眩晕,眼前便像是遮天蔽日得一黑,人便彻底没了知觉。
黄昏,意冷。
缓缓睁开眼,苍黄竹子映满周遭。
撑着手掌从竹榻上起来,微微环视,眼前是一间竹子搭就的简陋小屋,桌椅皆是。
忽得门被敲响,我回过神,让来人进来。
张君竹见我醒了,露了笑脸,道:“可好些了?睡了那么久,倒是把我吓到了。”
我点点头,亦淡出一抹笑来:“好多了,麻烦你了。”
“你又与我客套,还有,我煮了些粥你坐上一坐,我去拿来给你,好几日不曾吃东西了,身子虚成这般还要逞强。”
他冲我无奈摇了摇头,然后转身便要出门,我忙叫住他:“张竹君……”
他回过身来:“怎么了?”
“先前的事是我太过激动了,可是我不觉得我有说错。”
他知道我是在说连累到他的事,在门口沉了脚步像是作了一番想,然后又渡步来到我身旁,柔声道:“我知道你向来倔,认定了的事不管别人如何说都是没用的。放心,我自己的事自己会有分寸的,你安心在这里养伤便是了,好了,公主那边我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不然,要是真让他们觉察到什么,不说我,就连你都会被连累的。”
看他说话的语气和模样,倒不像是在说谎,想了想,觉得他的话也对,便与他点了点头,道:“其实只是怕连累你们而已。”
他神色一僵,清澈的眼底聚然泛起一股难于言语的喜悦,连着立在我身旁的身子都像是有些无所适从。
“我去给你拿吃的。”
这林子叫做若竹林,遇上天气好的时候便会出屋找了阳光充足的地方晒太阳。
身子也慢慢恢复的差不多了,照张竹君的说话是气色越来越好了。
一晃便是快半月时光,这半月来张君竹一直陪着我在这若竹林中,倒是没想到他如此会照顾人,做饭打扫都是他一个人,我也借着身体不适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竹屋里其实一般家具都有,所以缺的也只是我们每餐要准备的饭菜了。张竹君会隔几日去北怀就近的街市上采购些东西回来,然后窝在这若竹林中再过上个三五日的清闲日子。
也是难得有心照不宣的时候,往往都是他问我答或者沉默不语。再过熟络了些的时候也就偶尔说些过往和现在。倒是不怎么去想楼全现在的情况,一是张竹君不让我想,二是我自己也不想去想,有时候觉得一直呆在这若竹林中也不失为件好事,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没有纷争没有阴谋,不用为了五斗米而折腰也不用为了生活而处处谨慎小心,没猜忌没怨恨的日子显得清幽而美好。尽管已是冬季,我却觉得比在楼国是要暖和许多。
太过无聊时会躲在屋子里提笔练字,倒是给张竹君碰到过一次,惊讶之余还不免嬉笑一番,倒是难得见儒雅温和的他用了戏虞的口吻与我说话,便赌气要看他写的字究竟是何模样。
张竹君的字像她温良如玉的气度一般给人坚毅而儒雅的感觉,拿在手里对着外头射进来的阳光照,笔迹四周的墨晕染开来,是极美到细腻。
起兴时会去后头的厨房看张竹君做饭,他一个平日里只会享福被人伺候的少爷,如今因为我不仅要东躲西藏,还要亲自下厨掌勺,厨艺倒是不用说,菜肴口味也是极加,更甚是他会嫌我在厨房碍了他,而对我的胡闹却是没办法。
厨房在屋子的后院,院子里铺就了一地的竹子来架空地面与屋子。午后阳光好的时候我便搬了躺椅在后院晒太阳。
张竹君说我在牢室里被关得时间太长,那里头又湿气甚重,有空多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我骂他那是什么歪理,他还端的甚是理直气壮的与我分析着人体经脉和构造。
我问他能不能数出人体上一共有多少根骨头和多少个器官。他问我什么叫做器官,我看着他立在我身边很是认真思考的模样,笑而不语。
岁月一下子像是回到了我还少不更事的时候,没有烦恼,没有困惑,甚至都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忧愁和悲伤,更不用提防和算计了。
冬日里还不算烈的日头洋洋洒洒落在我们身上,我便越发显得慵懒和安宁。与张竹君相处的近半月时光来,虽说不用算是接触的深,但也至少是有过了些许的交集,而我也托了杨逝颜的福,受了他半月的细心照顾。总觉得他这个人儒雅之中像是还带着那么一股子的冲劲,也不是简单的一份儒雅一种高贵便能感觉出来的。
也有问过他要不要回去的事,他总说要再等等。我只道他的意思是等到楼国的形式缓了后再回去,却不明白我的意思是让他一个人回去。
“我是说让你回去。”
正是近傍晚时分,夕阳落了西边,有着浓浓的红晕。
他现在穿的这一身青色衣衫还是来了北怀后重新买的,总不能日日穿着漆黑的夜行衣在青天白日里逛。
夕阳洒在他俊挺的面庞上,温良而静谧。
“再等等吧。”
他还是这一句。
我看了他终是没有说出话来。然后转身,回屋。
他温润的侧脸在我眼角一闪而过,像是这傍晚沾了水汽的绿竹,清润而静好。
千帆过尽,终也抵不过那轻描淡写的一句: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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